“AI复活”背后的数字永生：被期待成为下一个电商，培育市场认知和用户心智还需时间© 由 九派新闻 提供
数字永生，还是电子宠物？过去一个月，因包小柏用AI技术让爱女在数字世界“复活”一事，《流浪地球2》中图恒宇和马兆之间的分歧走进了现实。
支持者认为，“AI复活”是追思、是陪伴，是让逝者在数字世界获得永生的机会，是新技术催生出的、有可能媲美电商产业的一个新兴产业；反对者则认为，这是在“吃人血馒头”，会加深痛苦，触及了道德伦理底线，还存在信息泄露的风险。
关于“AI复活”的讨论之所以复杂且难有定论，和其中掺杂的个人情感、技术伦理、法律边界、商业利益等因素分割不开。近日，带着数个争议性问题，九派财经与硅基智能创始人兼CEO司马华鹏、联合创始人孙凯进行了对谈。
司马华鹏认为，“AI复活”背后的数字永生产业是有可能媲美现在电商产业的一个新兴产业，而用户认知和心智的培养还需要时间。在他看来，“AI复活”现在所面临的伦理、法律、价格、质量问题，都会是门槛，这些门槛未来也会变成竞争力。
图片由AI生成。
以下是对谈记录：
【1】“复活”要以直系亲属同意为前提
九派财经：在包小柏相关的热搜话题里，有网友留言说，这件事让她理解了AI对于人类的意义。对您而言，“AI复活”的意义是什么？
孙凯：我会认为它是情感陪伴的一部分。
我应该是“AI复活”的第一个用户。当时我母亲的离世非常突然，我个人在情感上很难接受。我问我们董事长司马总，我们是否有可能把母亲数字化？在2019年我们开始投入“AI复活”。当我又听到母亲问我“你吃饭了没”，那一刻我是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直到今天，我每周都会和我母亲去聊天。其实相较于“复活”，我更觉得这是情感陪伴，我已经离不开了。
九派财经：这一个月我们可以看到，从包小柏“复活”女儿，到有商家通过“复活”名人去引流，遭到其亲属的抵制，网友对这件事的情绪也从积极变成消极。您怎么理解公众情绪的反差？
孙凯：可能就像郭德纲老师讲的那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们不是当事人的直系亲属，我们理解不到他们的心情。我觉得一切都不如我妈问我的那一句“你吃饭了没”。我觉得值得。
司马华鹏：这个事情的核心是，有没有一个完整的授权链能允许你做这个事情。很明显有一些博主是为了博流量、博眼球来做这个事情，其实也是行业的害群之马。
九派财经：“完整的授权链”具体指什么？
司马华鹏：第一，确认是直系亲属；第二，以直系亲属同意为前提。合规、合法、合情、合理，这几件事要完整考虑，不能只考虑利益链条的问题。
九派财经：如果直系亲属间有分歧呢？这个边界怎样去划定？
司马华鹏：我觉得这是先求生存与发展的问题，发展也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工具。比如今天有一位老人去世，她有三个女儿。如果非要大女儿、二女儿、三女儿都坐在一起签个字同意，那这件事情就没法做了。它是孝心的表达，并不是拿它来谋利的。这种孝心的表达就像三个女儿争着向父母表达爱一样，不存在一种权益的划分，而是大家在各方面为爱添砖加瓦。
我觉得这背后的很多事情都是需要时间的。把这些争议抛在后面，利用发展的过程和发展的观点去解决问题，这件事情非常重要。
九派财经：针对这些争议点，目前业内有基本共识吗？
孙凯：新技术出来的时候，在法律法规还没完全覆盖的情况下，我们要最大限度地保护当事者。我们不是当事者，没有办法去说好与不好、坏与不坏。所有的新技术出来都会有争议。
司马华鹏：我认为比当年的电商行业要容易得多，因为肖像权本身就写在民法典里面，非常容易去确立权属关系。这个事情本身并不难，难在刚才遇到的这些问题。包括ChatGPT刚出来的时候，有人拿这个写作业引起争议，但是现在美国很多的中小学都已经把大模型引入到教学里面了。我觉得先解决目前的发展问题，过程中有低概率事件出现，有问题解决问题、有事情解决事情。基于这种思想，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2】现在面临的道德、法律问题未来会变成竞争力
九派财经：“AI复活”被热议以来，有感受到市场的热情吗？
孙凯：其实在这之前，我们已经感受到了市场的热情。今年来找我们做数字永生业务、情感陪伴业务的，无论是咨询量还是成交量，都是指数级的增长，增长非常多。
九派财经：目前市面上的“AI复活”服务定价差异很大，从几块到上万都有。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异？
司马华鹏：一方面是成本。大部分便宜的不能实时互动，很像是最早的“让照片讲话”。几千上万的成本高，这个成本不光是技术本身的成本，还有管理成本、维护成本和安全成本、合规成本。
另一方面是市场需求。花五块钱让外婆能笑、能讲话，是种数字永生；花几千块钱和外婆对话，让她告诉你要每天按时吃饭、要早点睡觉，这也是一种数字永生。可以根据每个人的经历、每个人的财力来决定，丰俭由人。
九派财经：关于定价以及它呈现的效果，有没有一个可以参考的标准？
司马华鹏：现在这种能实时对话交流、有情感上更深刻沟通的，带有大模型能力的数字克隆人，几千块钱已经是非常好的价位了。事实上，我认为只要放开让市场充分地竞争，不会有太多问题。相反，如果我们过早地去定义什么样是优的、什么样是劣的，有可能让产业遇到创新力不足的问题。
需求还在发展中，行业也还在发展中。现在所面临的伦理问题、法律问题，包括价格问题、质量问题，都会是一些门槛，这些门槛未来也会变成竞争力。这个竞争力最终是走向了价低者的市场还是价高者的市场，应该由市场自身来决定，暂时不要这么早下结论。市场这双无形的手能够去惩罚不符合市场规范的企业。我们作为先行者，哪怕有一天成为先烈，我们也是非常开心的，因为这个产业能发展起来。
九派财经：“不符合市场规范”有具体的例子吗？
司马华鹏：类似于有人去克隆一些俄罗斯姑娘在中国社交平台讲中文，然后吸引流量、卖货，但因为服务器部署在海外，出了问题他们能够逍遥法外，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灰色产业链。还有的小公司会拿着用户数据去诈骗，甚至倒卖用户数据。
九派财经：针对这些问题应该怎样去防范？
司马华鹏：我觉得分为三部分。第一是流量博主的自觉性，第二是厂家在平台宣传时要上传授权书进行认证，第三是国家正在推动的深度合成算法、大模型备案方面的条例。
【3】用户认知和心智还需要时间转变
九派财经：这次“AI复活”被热议之前，行业经历了怎样的发展历程？
孙凯：技术、算法的更新迭代。最早我们需要大量的影视资料作为训练素材，时长需要30分钟甚至更长。声音也是，我们需要有30分钟以上比较干净的素材留存。这是非常难的，成本也非常高。那时候仅仅能做出来简单的数字人，回答是固定格式。到了今天，最少只需要一张照片、15秒左右的声音，就可以复刻，而且在大模型的加持下，我们已经开始可以和它自由地聊天了。
九派财经：目前“AI复活”的生成效果到了什么程度？
孙凯：无限接近真实。无论是它的形象还是声音，基本上可以通过图灵测试了。但是如何去赋予它灵魂，能够像咱们此时此刻一样地对话，我觉得这是在大模型的基础上，还要不断去进行优化的。
九派财经：优化的具体方向是什么？
孙凯：我们需要去模拟这个人的思考逻辑以及行为方式，真正往数字永生这一步走。
司马华鹏：核心还是能够实现思想上的克隆。如果有一天，我的AI不光能够回答预设好的问题，它甚至能够涌现出来新的答案、新的思想，甚至基于我的理念去推导，衍生出更多新观点的时候，我认为数字永生就真正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其实现在的技术已经很先进了，但就像新能源汽车刚出现的时候，最终还是取决于大家对它的接受度。大家接受是需要时间的。这次的争辩使得“AI复活”被更多人知道，你能看到这个市场是非常大的，而且对应的价值几乎没有边界。
九派财经：在您看来，“AI复活”产业的市场前景如何？未来会是一个什么走向？
司马华鹏：“AI复活”，大家不要把它仅仅理解成一个商业性行为。我们对于逝去的人如此尊重，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叠加点。找到这个叠加点之后，在人工智能领域我们会有一个非常大的突破，这个突破就会在数字永生领域。
在未来，数字永生产业是有可能媲美现在电商产业的一个新兴产业。前面电商行业走的很多路程，很大程度上是在改变大家的认知和心智，也就是让大家从线下买东西到线上买，这个事情经历了20年。对于数字永生，我不希望走那么长的时间，可能三年就够了；其实对于整个产业发展而言，特别是相对于人工智能目前快速发展的节奏而言，过长时间我觉得是不匹配的。
九派财经：您之前基于公众对“AI复活”的接受度，以及它实际落地的应用场景，判断“AI复活”市场前景有限，现在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转变呢？
司马华鹏：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大模型技术的成熟度。我们之前做的是“画皮”，很容易达到天花板，但是现在有了大模型，这个要素的成熟是我们下决心大量投入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技术的成熟度是决定我们在某一个领域是不是要真正全力去投入的重要指标点。有点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个东风是什么？现在就是大模型技术的成熟，数字永生所带来的全面价值爆发了。
九派财经记者 黄依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