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家是写谍战的高手,《暗算》《风声》等等作品被搬上荧屏后,掀起了一阵一阵的收视狂潮。麦家声名远扬我自然是知道的,然而我对谍战似乎总是提不起兴趣,因此从来没有拜读过他的作品。这几天无聊时在网上找找看看,发现了《人生海海》这本书。起初吸引我的是这个书名,因为对任何一个闽南人来说,“人生海海”这四个字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从小就是听闽南语歌曲《欢喜就好》长大的:“人生海海 甘需要拢了解 有时仔清醒 有时轻彩 有人讲好 一定有人讲歹 若麦想吓多 咱生活卡自在....”。再看网上这本书的简介,发现它也确实有别于麦家的谍战作品,因此才想着买来看一看。不得不说,这本书的故事性确实很强,悬念重重,高潮迭起,让人欲罢不能,仅仅三四个晚上就看完了,酣畅淋漓,回味无穷。
《人生海海》的主人公原名叫蒋正南,但是村里的人都不称呼他的名字,而是习惯叫他“上校”或“太监”。叫上校是因为村里人听说他曾经当过国民党上校,叫太监则是因为传说他在战场上伤过裆。总之,大家都这么叫,但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大家并不了然。不过对旁观者而言,真假有时候并不重要,大家这样,我也这样,至少显出了自己的“合群”,无伤大雅。上校是一个浑身上下都充满秘密的人。他当过国民党,理所当然是反革命分子,是要被斗争的对象,但群众一边斗争他,一边又巴结他。他以前睡过老保长的女人,照理是死对头,但老保长对他好得不得了,最该恨他的人却对他最好。他是太监,不论怎么沦为太监,那地方总是少了点东西,但是夏天穿短脚裤,他那个地方好像还是满当当的。他从来不出工,不干农活,不做手工,不开店,不杀猪,总之什么都不做,但是天天看报纸,嗑瓜子,日子过得比谁都舒坦。他养了一对猫,比任何人家养孩子还操心.....总之,上校是天底下最怪的人。
上校这样的人在十年动荡时期,显然是被批斗最好的对象。他被HWB抓起来,审讯、拷打、威逼、利诱,然而上校见过多少大风大浪,鬼门关里都走了多少回,这些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的小伎俩怎么能奈何得了他。除了略微憔悴以外,丝毫不改往日神采,仍然谈笑风生。他被HWB副队长小瞎子捆住,单独审讯。然而,第二天大家打开审讯室时,却看到了一幕惨不忍睹的景象:绑着上校的绳子散落一边,不见了上校的身影。地上躺着抽搐不止,奄奄一息的小瞎子和一滩大大的凝固的血迹。小瞎子的舌头被人割下来了,手筋也被挑断了,好在行凶之人没有赶尽杀绝,还把小瞎子的舌头和手筋受伤处缝合了起来,才不至于让他失血过多而死。显然,上校行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是上校为什么至于如此残忍对待小瞎子,大家都不得而知。上校逃亡了,成了通缉犯。老瞎子虽然耗费家产,遍寻名医给小瞎子治病,但是终究是无力回天,从此小瞎子只能咿咿呀呀,拖着鸡爪一样的手,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上校的行踪成谜,然而村里关于上校新的流言又甚嚣尘上了,村里人说:上校是JJF。原来,这流言是从小瞎子那里传出来的,虽然他现在已经口不能言,手不能书,但是他的脚还能写。他就这样用脚在泥地里划拉出了这一流言。这流言仅是小瞎子的一面之词,是真是假谁也说不准。但是流言可拍就可怕在它的亦真亦假,可真可假,给了好事者添油加醋的空间来满足他们的臆想。流言是能杀人诛心的,村里最在乎这个流言的无疑是“我”一家子,谁都知道“我”父亲平时跟上校走得最近,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上校如果是JJF的话,那父亲就是JJ的对象,至少村里人是这么想的。所以走在村里总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有无数张嘴在指指点点,让“我”抬不起头。不过,要说最难受的该是“我”爷爷,他这一辈人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怎能受到了别人对自家人有这样肮脏下流的猜测呢。于是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证明上校不是JJF,但是流言这东西,从来都是一团越拱越大扑不灭的火,在陷入自证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一败涂地,任何举动在别人眼里都只是在欲盖弥彰,都只会越抹越黑。终于,这把流言之火,把爷爷烧得心力交瘁,几乎含恨而终。好在老保长的一番开导,让爷爷抓住了救命稻草,重新振作。不过,不久之后上校的藏身之所就被暴露了,他被抓了回来。随即,警察也来村里贴了告示,证明了上校不是JJF。
谁是告密者?村里人都在猜测,直到老保长从一个喝醉酒的警察嘴里才无意中得知了真相。原来这是爷爷和警察之间的一场交易,他知道父亲跟上校最好,肯定知道上校的行踪,于是便跟踪父亲,果真发现了上校。爷爷以上校的行踪为筹码,要求警察出示一个正式的公告,证明上校不是JJF。显然,这是一个双赢的条件,于是达成交易。村里人知道上校是被爷爷出卖后,都怒火中烧,谴责我们一家狼心狗肺,丧尽天良。虽然平日里大家明里暗里会嘲讽上校是太监,会捏造上校的各种流言,但骨子里是尊重更是敬佩上校的。所以,这一次,村里人没打算原谅我们家,在一切场合里揶揄、嘲讽、报复我们家。尽管爷爷悔不当初,跪在众人面前忏悔,也无法求得宽容和谅解。爷爷被吓得不敢出家门,怕哪个暗处飞出石子,取了自己的老命。父亲从此不跟爷爷说一句话,不跟爷爷在一个桌上吃饭。大哥去了一个偏僻小山村做了倒插门女婿,“长兄如父、再穷困潦倒的人家也不会把长子拱手出让,这是一个破掉底线的苟且,形同卖国求荣,卖淫求生。这是生不如死,是跪下来讨饶,趴下来偷生”,而家里最小的“我”则被送到了国外逃难,苟且偷生。
多年以后,当“我”回家时,村里面一切都变了样,家里也只剩下父亲孤零零一个人。从父亲口中,“我”直到了上校当年被抓回来之后,重新接受了批斗和审判,在审判会上老瞎子、小瞎子他们要上去扒掉上校的裤子,要让上校的秘密赤裸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上校奋力抵抗后,竟然疯了,从此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几乎忘了自己的前半生。上校疯了不久,就被一个女人接走了,她一直在上校身边,不离不弃,照顾上校。“我”辗转找到上校和这个女人,从她口中了解到了更多上校的经历,结合之前对上校的了解,终于在脑海里拼凑起一个完整的上校:
上校从小就聪慧过人,学什么都又快又好,同样拜师做木工,别人还都只能打下手,他已经可以自己当师傅盘店面做生意了。17岁那年,上校在集市上被一个大胡子营长挑中,稀里糊涂就被拉上了前线。战场上,上校九死一生,子弹不长眼,他的裆部遭受重创。不过,在医院养了几个月后,并无大碍,只是那玩意上多了几道疤痕,成了核桃一样沟沟壑壑,反而在后面受到更多女人的偏爱。不仅如此,在养病期间,上校竟然无师自通学会了做手术,很多达官贵人都愿意找上校治病,他用诊费打造了一套纯金的手术套装,成了名副其实,远近闻名的“金一刀”。上校很开心,乱世当道,可以偏安一隅,不用杀人,只用救人,这是多幸运的事。然而,一名军统女高管看重了他的才干,一纸调令让他变成了一名高级特务。于是,上校开始混迹在酒楼妓院中,周旋于形形色色的女人里,从她们口中套取情报。也就是在这期间,上校为了弥补自己睡了老保长的女人,就把老保长带过来,让他可以在妓院里面玩个够。老保长好好享受了一通,渐渐习惯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并且迷上赌博,欠下一屁股债。最后,也是上校帮他还了债,就因为这,老保长才会感念上校的恩德,对上校好。上校因伤形成的“核桃”让一种有钱有闲有权的日本女人欲罢不能,她们都想把上校据为己有,于是就在上校的小肚子上文身“xxxxxxxx”。后来,上校又被大日本特务川xx子看上,成为她的玩物。川xx子在上校小肚子的文身上,又纹上了自己的名字。这纹身,成了上校一辈子的耻辱,成了他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也成了他要誓死守卫的秘密。正因为这样,在小瞎子单独审讯上校那个晚上,当小瞎子趁上校睡着想偷看上校秘密时,上校才会发了疯似的对小瞎子施以“酷刑”。也正因为这样,上校才会在批斗会上,别人要扒下他裤子时,彻底疯癫。
尽管这纹身带给上校无尽的耻辱,但是他还是忍辱负重,再度走上战场,在生死线上忘我地救死扶伤。他也因为立下赫赫战功,被评为英雄模范,成为医院院长的候选人,还赢得了同事林医生(也就是上校疯癫后,照顾他的那个女人)深深的爱慕。不过,好日子并不长,他被求爱不成的林医生诬告强奸。原来,林医生在一个深夜遭遇失身,误以为是上校所为,便向上校逼婚。但是,上校为了守住肚皮上的秘密,不肯娶林医生,更没办法自证清白。只能任由部队以生活作风问题为由,将自己开除军籍,遣返回乡。后来,林医生得知真相后,觉得愧对上校,于是承担起照顾上校的责任,不离不弃,并在上校去世的那天,吃药自尽随上校而去。上校一辈子对自己肚皮上的秘密讳莫如深,但是他疯癫之后,却逢人便掀起衣服,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军功章一样,不禁让人唏嘘叹惋。或许疯癫对上校而言是一种解脱,是命运对他最好的馈赠。
“人生海海”在我的理解,是像《爱拼才会赢》里面唱的:“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 有时起有时落 好运歹运 总嘛要照起工来行“。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浪尖,什么时候会在浪底,所以也就不必要去纠结现在是在浪尖还是浪底,随波逐流,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强求。不过,书里告诉我们,“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了生活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所以“尽管生活是如此令人绝望,但我们也要兴高采烈地活着”,书总是有点鸡汤的味道。我觉得嘛,为什么非要强迫自己热爱生活呢,生活如果操蛋,不妨骂一生“去你M的”。人活在是世上,最难的修行是和自己和解。“对你伤害最大的,不是别人也不是生活插在你身上的刀,而是你经常会把那把刀拔出来看一看,然后很生气地插回去,这种反复的伤害,才是对我们最大的伤害”,所以生活不如意,我们可以骂生活,可以尽情宣泄自己的愤怒,但是一定要爱自己,要放下执念,轻装上阵。记住,生活压不垮我们,能压垮我们的只有自己,所以要学会给自己减负。
【经典语录】
01、报纸上说,生活是部压榨机,把人榨成了渣子,但人本身是压榨机中的头号零件。
02、死归死,累归累,死是以后的事,累是眼前的事,颠簸一路,累得要死,躺下就睡着,跟死一样。
03、生活是如此令人绝望,但人们兴高采烈地活着。
04、初恋的感觉是甜蜜的秘密,是紧张的等待,偷窥,是手不经意中相碰触电的感觉,是炮声轰轰中的害怕和祷告,是午后的阳光在风中行走,是微风吹来了稻花香,是彻夜不眠的累人旅程,是各种复杂幽秘、别出心裁的明测暗探。总之是细腻琐碎的,孤僻,怪异,情乱神迷,神神叨叨。
05、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了生活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06、人啊,心头一定要有个怕,有个躲。世间很大,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不能任着性子,该低头要低头,该认错时要认错。
07、生活不是你活过的样子,而是你记住的样子。
08、我感到,背上背负着一千斤目光,两条腿撑不住,在打战。我第一次意识到,羞愧是有重量的。
09、人活一世,总要经历很多事,有些事情像空气,随风飘散,不留痕迹;有些事情像水印子,留得一时留不久;而有些事情则像木刻,刻上去了,消不失的。我觉得自己经历的一些事,像铁烙穿肉、伤到筋的疤,不但消不失,还会在阴雨天隐隐疼。
10、长兄如父、再穷困潦倒的人家也不会把长子拱手出让,这是一个破掉底线的苟且,形同卖国求荣,卖淫求生。这是生不如死,是跪下来讨饶,趴下来偷生。
11、逗他的人不会怜他,怜他的人不会逗他。但对他来说,逗他其实也是怜他,因为太无聊了,无聊到被人奚落,看洋相也是他的乐处。
12、小慈悲是同情心,是眼里冒出来的,触景生情,有一搭没一搭的,不成流。大慈悲是责任心,是心底长出来的,因缘而生,细水长流。
13、人比人气死人,我不跟人比,只跟自己比。幸福是养自己心的,不是养人家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