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天空下着雨,我的心情也下着雨,最近因为工作的事情搞得我自己都感觉到心理上的扭曲,我很烦恼……按理说这个时候我什么也不会干,但这次我无论如何得找些事情,于是打算写篇游记,也算对
2006年“闷了一年”的一些回应。
文笔山,如果在网上搜索这个词,多半会找到云南丽江的文笔山,而我要写的文笔山,却是我的家乡广西灵山的文笔山,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这座山,因为我每天都能看见它,我每每趴在书桌前,看着窗外,远远地就是这座山的轮廓,时而清晰可现,时而朦胧隐约。那种悠远的感触恐怕只有我自己才能慢慢体会。
我 1999年离开家乡到上海来读书,然后留这边工作,这已经是第八个年头,我几乎每年都会回去看看父母,爬爬家乡的六峰山,文笔山的名气远没有六峰山大。也许六峰山就在县城,开发得早,也许六峰山确实秀气逼人,也许因为六峰山上有个据说很灵的北帝庙……总之就是能让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灵山人,那么热衷地,一次又一次地攀登。工作失意,爱情无望,我每次想起来都希望自己会有所不同,因此今年回家我就决定不登六峰山,改登文笔山。文笔山今天所以能得到我的青睐,一来是因为名字充满了朝气及几分神奇,二来是我去年看了老爸登山的照片,于是横下心来无论如何得去爬爬。
文笔山海拔 501.5米,在灵山不是最高的,却恐怕是最充满传奇色彩的。它最吸引人的地方,恐怕就是山颠的那个尖塔了。文笔山又叫梁冠山,其实梁冠山才是它本来的名字,后来改称文笔山,也是因为这座小小的尖塔。小时候和玩伴们还争论过那个尖尖的顶究竟为何建造,但一直都没有正解,直到现在,我所了解的也只是一些传说,可怜文笔山生得边远,人迹稀罕,多不为人所知,即便遇到知情者,亦难确凿。其传闻总的来说分为两类,一类是负面的,一类是正面的。先说负面的,话说清朝乾隆年间,一朝廷命官到灵山来视察,见当地民众不敲锣不打鼓,很是惊诧,于是请高人来看当地风水,当来到文笔山时候,发现文笔山脉犹如一个飞天鹤和一个飞天燕,欲展翅双飞,高人言:不得了,观风水如此,再不镇压,就要造反了!命官大惊,问策,经高人点拨,得知需在鹤身上造一塔方可镇住,于是筹备银两叫人从山底搬砖运石修此塔,此塔一成,造反就不会了,但因此灵山也出不了什么人才,这座塔是一座镇压之塔,也许你要问:如果它真是一座镇压之塔的话把它拆了不就成了吗?但风水学上偏不如此,此塔拆不得,只能让它自然倒塌,镇压才会解除,人为拆除是没有用的。另一类传闻也是说清朝乾隆年间,当时灵山风气败坏,赌匪盗娼盛行,县府决定着手解决这些问题,从加大治学力度入手,办学校,修文庙,建文阁,后来有本地人倡议修建一塔来振兴文风,这塔就是现在看到的文笔山上的尖塔,当时叫“文笔峰”,文笔山亦因此峰得名,塔一修,人口素质才得以提高,和前边的那个传闻正好相反,这是一座振兴之塔。两种传闻,前一种比较让人津津乐道,因为它的神奇,但我个人认为后一种更为可靠,因为山脉形成是数万年的事情,而当地人造不造反不过最多数十年的事情,两者扯一起是缺乏科学根据的,而且此塔建成时,进士王家宪有诗云:“屹立文焰照宫墙,还是灵冠旧笔床。食肉不须投定远,生花应已梦江郎。云连五色知常护,弩发千钧岂比强。从此海天多脱颖,夜阑作作露星芒。”可见文笔峰的建造意图还是非常明显的。
登山当天是阴天,一般人都以为“天公不作美”,其实我倒觉得如果是晴天反而不美,一来汗流浃背辛苦,二来感觉不到这个人间仙境。
我们从县宝石大道乘车到新圩镇,开入泥路,原来这边交通一直不便利,也难怪文笔山少人问津,司机超高的驾驶技术我这里不得不赞一句,一般人骑车都觉得累的路他竟然把面包车给开了进去,还能沿路开出来。
我们在官屯村下车,开始徒步向文笔峰行进。一开始就是半山半路,没感觉出自己在爬山,路上能看到山上流下来的清澈的小溪水,水中有小鱼游弋,我忍不住把手浸入这清凉的水中,此时此刻便忘掉了大城市生活的烦恼,仿佛回归的自然,山脚下已经如此让我陶醉,没上山我就觉得不虚此行了。南方的风景让人感觉一年四季都是一片青绿,加上家乡的气候一直比较温和,即使北方还在深冬的笼罩之下,我已经身处春意盎然之中。梯田,流水,绿草,就是山下最迷人的风景。
文笔山没有专门为我们这些游人准备的台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座荒山,当然了,荒山不是秃山,我是说来的人少,所以只好自己摸路,我穿的是跑步鞋,本应该不错,却因为走的“山路”和以往不同而显得十分尴尬,在大城市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说实在,我的体力远远不及当年了,同行的弟弟就比我强不知多少,他像个猴子串上串下。山上最多的植物就是铁线蕨,这种植物对于没在我们那里的乡下生活过的人来说可能会很陌生,但对我们来说再熟悉不过,绿色分叉的叶子,还有棕色的茎活像一根根铁线,由此得名,这次登山,它就成了我的扶手,当然了,并不是每个地方都长铁线蕨,也不是什么“扶手”都那么愿意为我服务,但我乐意这种运动,因为它能让我体会到登一般的山,甚至登名山都体会不到的乐趣。
文笔山的组成有些杂,既不是泥山也不是石山,有泥有石,如果是泥,稍微下过点雨,或者天气有些潮湿的话,它会给登山者在不留意滑倒的时候奖励一些印记,尤其是我这种菜鸟登山者,长期繁忙压抑的工作都快让我丧失了人类本有的体质,我只好手脚兼施,成了名副其实的“爬”山,见一棵树就抓一棵树,见一根草就抓一根草,这总比滑下山去要好。山上的松树给人一种非凡的魄力,挺拔的枝,挺拔的干,郁郁葱葱,象征着不屈不挠顽强的生命力,我忍不住用相机给他们一些写真。前边提到,文笔山是泥石兼备,我们登山中遇到一块大石头,横在山间,石头深灰色,形状偏圆,我给它个称号“飞来石”,因为没准它在几万年前就是一颗巨大的陨石,只可惜星转斗移,当时降落时候的辉煌给岁月给抹去了。
山路,其实严格上来讲并没有路,并不是到处都很好走,我们要到达文笔峰,需要翻过两个岭,过了“飞来石”之后就是第一个要翻过的岭,而第一个到第二个中间,是郁郁葱葱的杂草,恐怕是最艰难的一段路了,我让弟弟带我的数码相机,自己捡了一根“ Y”字型的木杆,披荆斩棘前进,这是小时候学会的,“Y”字型杆可以打草惊蛇,也可以推倒前边的树木,更可以轻松地拗断拦路的刺木,但我毕竟多年不用,这个技能就显得有些荒废了,即使有了“Y”字型杆这种神兵,也难以施展,最担心一个不留神就沿着这些灌木滚下山去,所以一旦要滑倒我就看准哪个倒霉的树抓了过去,但如果抓到的是一种带刺的灌木的话,就是我倒霉了,笨拙的我中招还不止一次,所以山顶没到就多处挂彩,说不上遍体鳞伤也是“硕果累累”了。
好不容易翻过第二个峰,发现前边居然有一大片空地,真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们兴奋地奔跑着,虽然在山上,却有在大草原驰骋的那种开阔与豪放的感觉,我对着远处的群山尽力大声呼喊,依稀的回音仿佛是他们对我的祝福,看向山脚,已经是一片云海,望向山顶,也是云雾缭绕,我们置身云层之中……此时文笔峰离我们已经不远,路是直的,但看起来比较陡峭,这时候天淅沥淅沥地下起了小雨,山路变得更滑,但成功就在眼前,我们无论如何要爬到这个顶峰,童年时代所一直向往的,今天必须兑现。
我喝了水,补充了下体力,就开始了最后的冲刺,朝着目标,就是山颠的文笔塔一步步迈进,路果然比一开始的要难行,一来坡度大,二来更滑,而我的体力在前两个峰的时候消耗得差不多了,就算自喻精力旺盛的我此时也是强弩之末,我走走停停,弟弟在前边招呼着我,想想确实后生可畏啊,记得大学的时候有次到杭州攀北高峰,同行的同学们都感觉吃力的情况下我轻松登到了顶,现在毕竟不如当年了,我还年轻,看来确实要加强锻炼了。弟弟是个前锋,钻入了前面的云雾中我看不见了,只听到云雾里传来的声音,召唤着我这个落伍者。我把手上的东西都交给表哥,自己双手抓草抓木才终于登到了顶。
别人都说“不到长城非好汉”,而我则喜欢说“不到山顶非好汉”,到目前为止,我登过的山,全部都是登到顶的,因为如果登不到顶,自己就会感觉无限地遗憾,也许因为会错过很多美丽的风景,也许是领略不到那种成就感,而这次亦然。山顶给我们的冲击岂只是“震撼”两个字能言尽,山风沁凉,吹动着云雾,带着泥土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雨雾就像一股股仙气,穿过我的手指间,我站着不愿动,自己已经完全置身另一个世界中,这些雾气吹过就带走了自己的种种烦恼,驱散了厄运与诅咒,我深深吸了口气,人间瑰丽之景莫过于此也,我没白来。
当然,我们也和文笔峰,也就是这个传说中的塔零距离接触了,这座苍老的塔孤独地立在山巅,没有人烧香,没有人朝拜,孤清中带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据说塔建成的时候有 25层,但我只发现了19层,经历长年累月,风雷雨电,塔已经倒塌了一大快了,在七十年代时候还被雷劈过一次,到现在已经渐渐失去了塔的姿态,成为了一个小土堆,但就这么一个小土堆,见证了灵山两百年的历史,没有任何的修饰,它带着一种自然的庄重与虔诚,塔上杂草重生,如果不是预先知道,谁又会认为这是灵山第一文物?
我久久不愿下山,因为眼前的景色恐怕再也找不到,从山顶回到山脚,就像从仙境回到了人间,而我这个下凡的“神仙”怕再无归返之日。 ^o^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我确实认为如此,下来的时候已经浑身乏力,稍不留神就给自己屁股印了个大印,但也不亦乐乎,山涧的流水,茂密的松木,都那么令人流连忘返,尤其是我这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浪子。
家乡是美丽的,家乡永远是我的家乡,无论我走到哪里,她的地位永远不会改变,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欣赏着家乡的照片,当我坐在返回上海的飞机上的时候,我想:这个世界能领略到的最美的景色,也许并不是什么名胜,而是带着一颗热爱的心,欣赏这片自己所热爱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