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网络安全攻防的本质是人与人之间的对抗，每一次入侵背后都有一个实体（个人或组织）”。这一经典观点概括了网络攻防的深层本质。无论是APT（高级持续性威胁）攻击、零日漏洞利用，还是简单的钓鱼攻击，背后总有明确的攻击者及其动机。高质量的APT报告不仅要详尽地描述攻击行为和技术细节，还要综合性地分析攻击者的战术、技术与程序（TTPs），并通过威胁情报的解读来指导防御和响应策略的构建。

在高级持续性威胁（APT）分析中，优秀的报告往往具备三个核心要素，再加上一项关键的动机分析，这四大要素构成了APT攻击分析的基础：

1. 威胁情报分析
   通过对攻击者的技术、战术和程序（TTPs）进行深入研究，安全团队可以识别攻击者的行为模式，并据此预测其可能的攻击方式，提供有效的预警和防御。

2. “作案现场”取证分析
   对现场取证的深入分析能够帮助提取攻击者的“指纹”，如恶意软件样本、日志记录、网络流量等，这为溯源攻击者、追踪其踪迹以及制定防御策略提供了关键数据。

3. 恶意样本分析
   对恶意软件的深入分析包括对其行为、代码结构、传播方式的研究，这能够帮助识别攻击者所使用的工具、攻击目标以及潜在的漏洞，有效地为防御方案的优化提供依据。

4. Cui bono（谁从中获益）
   了解攻击者的动机、利益相关方以及攻击的背后目标是识别攻击源和攻击者所属组织、国家背景的关键。这一分析有助于更准确地判断攻击的复杂性与背景，从而在高级威胁情报中提供更多有价值的支持。

正如这些核心要素所展示的那样，网络攻防不仅仅是技术对抗，更是一场智慧与策略的较量。理解攻击者的思维、掌握有效的分析框架，能够帮助我们从整体上设计出高效的防御体系，并为应急响应提供可靠的策略支持。

在过去五十到六十年间，网络安全领域涌现出了多种经典的入侵分析模型，这些模型为安全专家提供了从不同角度剖析攻击行为的框架具备理论深度和实践价值，为我们提供了更为细致、系统的分析视角。

主要的分析框架和模型包括：

• 痛苦金字塔（The Pyramid of Pain）
• 网络杀伤链（Cyber Kill Chain）
• 钻石模型（The Diamond Model of Intrusion Analysis）
• MITRE ATT&CK矩阵（MITRE ATT&CK）

这些模型不仅帮助安全专家深入了解攻击者的行为模式，而且为防御体系的建设提供了强大的框架支持。

---

主要入侵分析模型

1. 痛苦金字塔（The Pyramid of Pain）

• 提出者：David Bianco

• 提出时间：2013年

• 核心思想：
  痛苦金字塔的核心是通过对攻击指标（Indicators of Compromise，简称IoC）的层级划分来衡量对攻击者的“痛苦”程度。模型的基本假设是，攻击者在特定层次的指标上进行变化时，防御方的响应成本和复杂度会发生变化，而高层次的指标（如TTPs）对攻击者的打击效果最为明显。

  按照攻击者的“痛苦”程度，痛苦金字塔分为六个层级，分别为：

  1. 哈希值（Hash Values）：最基础的攻击指标，如文件的MD5、SHA哈希值。这些指标易于被攻击者替换。
  2. IP地址（IP Addresses）：攻击者可以轻松更换IP地址，因此防御效果相对较差。
  3. 域名（Domain Names）：攻击者更改域名来规避检测，但这仍然相对容易。
  4. 网络/主机工件（Network/Host Artifacts）：如特定端口或恶意软件留下的文件，这些更难以更换，提供较强的防御效果。
  5. 攻击工具（Tools）：包括攻击者使用的恶意工具和脚本。攻击者需要投入更多资源来重新开发或改造工具。
  6. 战术、技术与程序（TTPs）：包括攻击者的行为模式，如使用的社会工程学技术、漏洞利用技术等。一旦被发现，攻击者需要彻底改变攻击策略，产生巨大的“痛苦”。

  

分析：

• 低层指标（如IP地址和哈希值）：这些指标很容易被攻击者更改，因此对防御者的防御策略来说效果较弱。通常，安全防御系统如入侵检测系统（IDS）会依赖于这些低层指标进行检测，但攻击者可以通过简单的技术绕过。

• 高层指标（如TTPs）：高层次的攻击指标如战术、技术和程序一旦被确认，攻击者必须重构或放弃原有的攻击手段。这使得防御者在应对这些高级别指标时，能够有效地“打击”攻击者。

• 防御策略的调整：通过识别攻击者使用的高层TTPs，防御方可以有针对性地设计防御系统，构建更高效的响应策略。例如，检测到特定的攻击工具或行为后，系统能够自动封锁或限制攻击者的进一步活动。

2. 网络杀伤链（Cyber Kill Chain）

• 提出者：洛克希德·马丁公司（Lockheed Martin）

• 提出时间：2011年

• 核心思想：
  网络杀伤链模型将APT攻击划分为七个阶段，帮助防御者识别并防止攻击的每一个环节。网络杀伤链的重点在于，攻击行为往往是一个连续的过程，在每个阶段都有可能被识别和拦截，防止攻击的进一步发展。

  七个阶段具体如下：

  1. 侦察（Reconnaissance）：攻击者通过扫描网络、社会工程学等手段收集目标的信息。
  2. 武器化（Weaponization）：攻击者根据已知的漏洞或目标环境设计攻击工具，准备攻击载荷。
  3. 投递（Delivery）：攻击工具通过电子邮件、USB设备、恶意网站等途径送达目标。
  4. 漏洞利用（Exploitation）：利用已知漏洞执行恶意代码，通常通过钓鱼邮件、漏洞利用等方式。
  5. 安装（Installation）：在目标系统上安装后门或其他恶意软件，以确保持续控制。
  6. 命令与控制（Command and Control, C2）：攻击者通过远程控制工具持续管理感染的系统。
  7. 达成目标（Actions on Objectives）：完成其最终的攻击目标，如数据盗窃、系统破坏或资源滥用。

  

分析：

• 早期阶段干预（侦察、武器化和投递）：对攻击的早期阶段进行监控和干预，可以有效阻止攻击的进一步升级。例如，在侦察阶段检测到不正常的扫描行为或可疑的社会工程学活动，可以大大减少攻击的成功率。

• 多环节防御：通过部署多层防御机制，如在入侵检测、邮件过滤、防火墙等多个环节对攻击进行拦截，可以显著提高攻击检测的成功率，确保攻击无法顺利完成。

• 攻击链分解：将攻击过程分解为多个阶段可以帮助安全团队准确定位攻击的切入点，制定相应的应急响应方案，从而有效减少损失。

3. 钻石模型（The Diamond Model of Intrusion Analysis）

• 提出者：Sergio Caltagirone，Andrew Pendergast，Christopher Betz

• 提出时间：2013年

• 核心思想：
  钻石模型将每一个入侵事件抽象为四个核心要素之间的相互关系，分别为：
  对手（Adversary）、能力（Capability）、基础设施（Infrastructure）、受害者（Victim）
  这些要素通过彼此间的关系相互作用，构成一个完整的攻击链。

  

分析：

• 攻击者动机与能力：钻石模型注重分析攻击者的行为、动机和技术能力。例如，通过分析攻击者使用的工具、技术手段和攻击目标，可以推测其背后的国家或组织背景。

• 四个要素的互动关系：通过研究这些核心要素之间的互动关系，安全团队能够发现更多关于攻击行为的线索，例如攻击者是否使用了某一特定的基础设施来发起攻击，或者攻击是否针对特定的行业或公司。

• 丰富的情报来源：钻石模型不仅适用于单一的入侵事件分析，还可以帮助在跨组织或跨国的网络安全事件中提取情报，帮助多个防御方共享

信息。

4. ATT&CK 矩阵（MITRE ATT&CK）

• 提出者：MITRE

• 提出时间：2013年，持续更新

• 核心思想：
  ATT&CK矩阵是MITRE公司构建的一个知识库，旨在汇总攻击者已知的战术、技术和程序（TTPs），并将其按照攻击的不同阶段分类。这个矩阵帮助安全团队理解攻击者可能采取的攻击行为，从而提高防御效率。

  主要包括以下战术目的：

  • 初始访问
  • 执行
  • 持久化
  • 权限提升
  • 防御规避
  • 访问凭据
  • 内部侦察
  • 横向移动
  • 数据渗出

分析：

• 精准的攻击技术分类：ATT&CK矩阵对每一种攻击技术都进行了详细分类，防御者可以根据攻击的战术目标快速识别和防御。例如，初始访问阶段的技术包括钓鱼邮件、漏洞利用等，执行阶段可能涉及命令注入、恶意宏等技术。

• 威胁狩猎与红队演练：ATT&CK矩阵广泛应用于威胁狩猎和红队演练中，帮助安全专家模拟攻击者行为，测试防御体系的可靠性。

• 实时更新：MITRE ATT&CK矩阵会持续更新，涵盖最新的攻击技术，使得防御者能够根据最新的威胁情报及时调整防御策略。

---

结语

正如George E.P. Box所言：“所有模型都是错误的，但少数是有用的。” 网络安全分析模型并不完美，但它们提供了强大的分析工具，帮助安全专家从不同层面和维度理解和应对复杂的网络攻击。在网络安全攻防的博弈中，掌握这些模型的精髓，深入了解攻击者的思维和策略，是构建有效防御体系的基础。

每种模型都有其适用的场景和局限性，结合实际环境选择合适的分析框架，将帮助组织更好地预防和应对各种网络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