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常政
运营商：两三年内迅速衰落
提起运营商，业界一直心怀敬畏，毕竟它挟国家政策和资源优势，控制整个无线产业的基础物理设施，其一举一动，往往对整个产业链牵一发而动全身。但Frost & Sullivan首席顾问王煜全接受采访时，却表示中国的三大运营商对移动产业的控制力将大幅度削弱，两三年内将迅速衰弱下去。他摆出了四点理由：
其次，中国运营商的官僚作风严重。欧美的甲方是真正市场化了的，所以他知道要选最好的乙方。但在中国，甲方选的往往不是综合实力最强的，而是关系最密切的乙方——你越听话，我就和你合作。这就造成大家围着运营商众星捧月的局面，所以它的市场化经营非常不彻底，实际战斗力非常弱。
第三，中国的运营商是国企。它的CEO、董事长不是国资委任命，而是中组部任命，所以更象一个事业单位，而不是在当运营商。对于运营商的领导来说，如果得到提升，需要满足的是中组部的需求，而不是国资委，所以他将以国家的方向作为企业的方向判断。这样的情势下，他更强调的根本就不是应用这块，而是象“三网融合”这样宏远的目标。但这些事情会阻碍运营商对市场的快速反应。
第四，运营商之前太成功导致未来的市场动力不足。比如中移动，它的梦网10年时间，推了20多家企业上市。未来再做什么业务，能使得20家企业上市？而且就算真做到了这些，着对他来说还有意义吗？这就造成中移动现在对业务普遍不关注，更加关注如何出政绩——如何做一个新东西符合国家号召。但这跟市场都无关了。
飞象网CEO项立刚对此表示，只能部分同意王煜全的观点。他认为运营商对于移动应用层面的业务，可能会衰弱下去，但凭借对网络基础设施、全国统一计费平台的掌控，从长远看，还是大有机会的。
不管运营商的前途如何，在当下，最为业界所诟病的主要是“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的问题。WPMind.com站长张欣表示：“现在的运营商，不仅是网络服务提供商，还是支付通道，都在尝试做App Store……他们正在试图把业务做得很全，就使得产业的竞争环境显得很不公正：举例来说，他们本是负责修路，按道理说只需要向别的过路车队收费就行了，而事实是他们自己组织了一个车队，只让自己过。” 张欣同时认为，运营商这样的垄断行为，也限制了他们和其他产业进行沟通、合作的机会。
不过项立刚认为，其实运营商对自身的了解，也需要一个过程。他说：“运营商目前并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和能力，所以进行了许多领域的业务尝试。但一个运营商如果把整个产业链都做起来，肯定会伤害这个产业。这源于它本身能力的限制，一个产业链需要由不同技术擅长和企业文化的企业们来共同构建。它的强项还是在于网络和平台，至于内容开发、终端等业务还是适合由别人来做。”项立刚相信，随着自我反思和社会反馈，运营商会逐渐明晰自己的能力所在，并将自己的经营策略逐步调整过来。
而对于应用开发商来说，更重视当下的一些具体支持，爱图腾技术总监王志豪表示，3G网络资费的偏高、性能的不稳定，是困扰他们的主要问题，这使得他们不敢轻易开发耗流量的应用。
综上所述，业界并不看好、也不愿意看到运营商将业务的触角延伸得过广，普遍希望他们立足本行——运营基础网络。这不仅由于运营商本身的职能、文化而运作机制所限，更源于一种大势所趋，王煜全指出，现在中国的移动互联网正处在新老产业链交替的时代，过去那种大家靠运营商吃饭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正逐步跨入一个追求产业链合作的全新时期。
应用平台：生存与发展的权衡
iPhone、Android、Symbian、JavaME……到底谁能执未来江湖之牛耳？显然，这是目前业界对于应用平台最为关注的话题了。如果仅以当下的经济利润来考虑，在中国选择Java、MTK、Symbian更加合适，毕竟它们覆盖了以“亿”为单位的用户群，而iPhone、Android 手机充其量也是千万级别。但Java、MTK在开发智能富应用的捉襟见肘，Symbian体系的复杂性，使得无数立志掘金的开发者驻足观望，相反，他们对近年崛起的两个新贵——iPhone和Android却情有独衷。下面的数据可说明一切：根据BBC的最新调查，全球智能手机截止2010第2季度前4名的变化不大，依次是Nokia、RIM、Android 以及 Apple。但考察一下出货量的同比增幅，则是Android、iPhone高居前两位。所以在诸多移动开发者眼里，未来的主流似乎就是Android和iPhone之争，同时这两个平台，恰恰分别引领了两种产业模式的极致——开放和封闭。
目前来看，Android的声势更高，根据BBC的数据，它的Q2季度的手机出货量同比增幅高达886%，远远超越排第二的Apple(61%)。如此强劲的势头，Android 自然更易受到开发者的热捧，根据Vision Mobile的《移动开发者经济学2010及未来》报告，60%的受访者正在从事Android 平台的相关开发。
面对Android 平台的咄咄逼人之势，国内著名的iPhone 开发团队139.ME副总李波却并不看好它，理由是Android 没能给开发者提供一个好的盈利模式，不象 iPhone 平台，经过几年的发展，产业化做得非常成熟。国内最大的Android专业门户机锋网高级副总裁李鹏认为两者各有千秋：“同样做一款产品，目前iPhone版的收入可能是5~10倍于Android，因为现在iPhone软件应用商城的效率还是很高的，而Google Market是开源的，对终端的掌控能力相对差一些，所以说我觉得收入差10倍很正常。但是反过来说，因为它是开源的，它的产业链更加丰富，这就造成了很多的机会，比如象我们的机锋网就得以诞生了。虽然目前Android比iPhone的规模还是有差距的，但是因为产业链的丰富、众多第三方的参与，所以超越iPhone的机会非常大。”
李鹏认为对于中国的移动开发者，iPhone平台的问题是其产业链门槛太高，而Android的问题是它的兼容性差。李鹏说：“如果做一个面向中国用户的产品，需要先到美国发布，才能让中国用户使用，这样的产业链就显得很奇怪，而Android不会存在这个问题。将来Android市场肯定会超过iPhone市场，因为Android 有很多大手机厂家在推，与推iPhone的苹果公司相比，几乎是100家比1家。但是，这100家分散在100个不同的渠道里，不象iPhone有一个统一的商城体系，这导致了由于要集成和适配，额外提高了 Android的开发和推广成本。所以，对于未来的Android 应用开发，一方面开发者群体会成长壮大起来，另一方面开发商很容易在竞争中消亡。”由此李鹏的结论是，对于一个刚成立的、急需现金生存下来的小公司，选择iPhone是更务实一些，而那些已经具备一定规模和资金、技术储备的公司，做Android更有发展前景。
CocoaChina运营负责人毛心宇认为，评判平台的前途，还取决于它们覆盖的消费群体，他表示：“iPhone iOS和Android系统本身而言无所谓哪个更好，但Android市场将会超过10倍。这从手机终端市场可以看出来，iPhone4上市以后，价格可能没有低于4000元的，但是这基本上是Android手机的定价上限。”从这一观点看，Android还是占据上风，因为消费群体决定了平台的利用率，目前Android手机的价格，更接近战占据更多消费者的中低端市场。
这么看来，和Android相比，iPhone尽管当下可现金矿，但未来却扑朔迷离。王煜全甚至认为Apple 公司目前已经凸现潜在的危机：“Apple近年的成功，几乎是靠着乔布斯的个人能力撑起来的，但以他目前的健康状况来看，恐怕来日无多，而且从iPod到iPhone、iPad，已经可以看出他的创造力正在衰减……”
终端市场：洋品牌和土山寨
目前中国的移动终端设备市场，有目共睹的是，国际高端品牌和本土山寨机的盛行，而国有自主品牌却日趋衰弱。王煜全表示：“高端用户群都喜欢用国外厂商的品牌产品，比如Apple、Nokia它们的产品质量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低端用户一般都用山寨的，因为价格便宜。而夹在中间的国产自主品牌基本没有机会：比如夏新、波导现在都不行了。”同时，诸如高端手机在中国市场的价位高居不下，也是山寨机得以壮大的重要原因。王煜全分析道：“国际品牌不会在中国降价，否则会影响本土销量。比如我卖一部iPhone手机，在美国赚100美元，不可能为了中国市场就不要这100美元了。因为随着全球越来越一体化，你只要敢在中国卖的价钱比美国便宜，就会出现用术语叫‘平行出口’的现象，即这产品会被拿到美国卖，冲击本国市场——所以它的全球标价一定是一样的。”王煜全认为由于山寨的横行，使得国产厂商陷入无比尴尬的困境：“因为他们不敢抄，撑死也就象联想那样改搞一款乐Phone。”
软件商城：不仅仅是赚钱
移动软件应用商店在目前，可谓是贯穿整个移动产业链的最为火爆的热点之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除了平台商外，无论运营商、终端商还是第三方厂商，都在忙不迭地推软件商城，似乎这是一香饽饽。但事实并非如此，据业内人士透露，现在国内的移动应用软件商城基本上赚不到钱。
李鹏认为，运营商、终端商、第三方厂商各有不同的优势：“从运营商的角度来说，它的品牌力度很强，但劣势是覆盖平台太多导致执行力变差。手机终端厂商尽管依赖于手机用户群规模，但具有可以做内置的天然优势。第三方商城则更加接近用户。”但李鹏同时指出，由于三者追求的目标迥异，便与开发者的利益关系也不尽相同：运营商是为了品牌控制，终端厂商为了销售更多的手机，这导致他们更倾向于软件免费以吸引更多的用户，同移动开发者们处于一种互相博弈的状态；而第三方商城与开发者的利益一致，但是用户量少、盗版、支付障碍等问题，注定了会大批夭折。结合机锋网的软件商城实践，李鹏认为目前已经四处免费的形势下，软件商城一旦向用户收费，基本死路一条，相反应该定位成以服务用户获得收益，而不是一个简单的下载收费模式。所以，商城运营者和开发者，未来需要更紧密的合作，推出更符合用户需求的业务模式。
展望未来，王煜全认为，移动软件应用商店最终有两种模式会取得成功。首先，是“数字仓储”模式，类似数字沃尔玛，而做这一模式，对开发商支持力度更好的平台厂商的优势得天独厚；因此对于这一模式，未来基本是诸如Android Market 、iPhone App Store的天下了。其次，是“个性化服务”模式，核心在于是否能提供个性化的用户界面，能否整合影响力营销、SNS口碑传播等方式将应用软件精准地推送给用户。王煜全说：“比如一家提供游戏应用软件的商城，本身由游戏玩家来经营，他能更准确地告诉你什么是当今最新、最好玩的游戏；或者通过SNS结构、微博等途径把你的好友、你推崇的名人正在玩的游戏推荐给你。”
看来，对于中国大多数软件商城，由于先天缺乏平台技术的底蕴，却熟悉本土用户的心理，因此走“个性化”模式，提供专业的深度推荐服务，才是更为明智的选择。
应用开发：农民工的需求不容小觑
现在到底做什么最赚钱？这是记者在与移动开发者们的交流中，他们最为关心的问题，看来经过互联网经济的洗礼，移动应用时代的开发者已经学会用商业和产品的角度来评估所从事的事业，而不再是纯粹的技术本身。
如果从一个宏观的视角来考量，根据王煜全的观点，移动互联网产业按照时间顺序，存在着七波投资机遇：开放联机功能、行业应用、个人应用、智能分析、软硬结合、个性化应用、智能网络，其中前三项是当下几年内的热点。王煜全说的联机功能，指的是提供异构软硬件系统之间的资源和服务调用，比如移动应用程序中的广告系统、移动电子商务的电子支付系统等。王煜全认为联机功能是当今热点应用的主流，它甚至会为整个移动互联网产业链奠定一个新的应用基础。
如果从微观切入，分析移动开发的具体热点应用项目，业界几乎众口一词：游戏、SNS、LBS等。但这些“共识”直接导致了令新兴创业者亟待解决的两大难题：首先是模仿成风，恶性竞争难以避免。据创新工场孵化项目总经理易可睿向记者透露，申请创新工场“加速计划”的团队中，光模仿Foursquare的就不下10多家。其次，业界实力雄厚的传统企业纷纷介入，剥夺了势单力孤的创业者们的发展空间。比如随着传统的手持设备游戏开发商，也开始涉猎移动游戏，使得许多一度在App Store上日掘千金的开发者们风光不再。
从用户群体需求来看，与PC互联网经济侧重白领以上的高端阶层截然不同，移动互联网目前基本覆盖的是中低端阶层，比如农民工、学生、士兵等。尤其是农民工，其群体需求特征很契合当今的一些热点应用，其消费潜力不容小觑。项立刚指出，长期在异乡工作的农民工群体，特别容易感到孤独，更加渴望人际交流：“比如象‘偷菜’这样的社交游戏，这在公司白领中的应用已经很普遍了，但农民工这个群体还没进来，因为大部分农民工没有电脑。但如果有一天，将它做成移动应用的时候，它的用户群体至少是2亿人！”
尽管目前低端用户群基本以山寨机为主，其应用往往比较简单，但随着智能手机价格的进一步降低，以及该用户群本身的更新换代(比如有更高文化素质的80后、90后的加入)，不难预测目前流行于白领阶层的一些高端移动应用，会在这些群体中再度获得爆发性增长。项立刚认为，未来围绕农民工日常生活的各种服务，比如亲情关系网、工作招聘、视频通话等，一定会火起来。
结束语
通过以上对移动应用产业链的一番梳理，闪现在我脑海里的一个词汇是“裂变”：无线移动应用和我们耳熟能详的互联网经济截然不同，技术支撑、用户群体、运营模式……旧的秩序和规则正在不断地分裂，甚至自我颠覆，整个移动产业链正进入一个重新洗牌、秩序重组的关键时期。业界的直觉没有错，目前正是酝酿下一个Facebook传奇的黄金时刻——这一切都取决于你现在的眼光。
(本文来自《程序员》杂志10年09期，更多精彩内容敬请关注09期杂志)
